万水千山总是情

情殇·垂恋 · 发表于 2012-3-26 22:10

二万五千里征途漫漫，任凭万水千山，只为真爱相伴，我心无惧。

一
　　1935年的春天，红军万里长征的雄关漫道，遍野春风温柔地扑打在刘梦黎的脸上，使得她比别人都多了一分信心，跳着唱着，好像所有的饥饿劳累，所有的艰难困苦都随风飞去了一样。
　　背后传来急吼吼的怒骂声：你以为这是踏青呢你？饿不死你是老天有眼，等敌人追上来把咱们都剿了看你再唱？！
　　政委，我唱歌怎么了……刘梦黎脸一红，回头看那个骂她的人，心潮澎湃。
　　17岁的刘梦黎已经有了多年的革命历程，9岁那年，还是南昌城里名门千金的她被南昌起义的隆隆炮火震撼了，背着书包的她在街上被吓的不知所措。幸亏有一个高个子大眼睛的男子，貌似是共产党，一把抱起她躲进了街边的教堂。
　　那时节，刘梦黎和他讲了好多好多话，他告诉刘梦黎，共产党起义是为受苦人争取平等的待遇，可是国民党当局要保护资产阶级的利益，不允许共产党人的存在，共产党人不能坐以待毙，只有奋起反抗。刘梦黎被他的话打动了，更为他眼里那抹深情而心动。天黑之后他把刘梦黎送回了家，然后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刘梦黎长到14岁的时候，被燃遍全国的星星之火感染了，东北九一八事变，大好河山沦于日本侵略者之手，有志青年无不投笔从戎，投身于革命的滚滚洪流。刘梦黎虽然年纪还小，心气却比别人都高，直到有一天在课堂上见到了当年抱着她躲在教堂里的那个他，于是坚定不移的跟着他离开了学校，一路去了中共的革命根据地－－瑞金。
　　戴上了有红五星的军帽，跟着医疗队的大夫开始学医，她知道今后自己的生命都将和那个男子紧密联系在一起。他是红军某师的政委，他叫－－陈立飞。
　　

二
　　陈立飞经常对刘梦黎说：你还小，革命是要在实践中学习，在实践中锻炼的。刘梦黎只是笑着听他讲，他讲话的声音特别洪亮，开会时总能讲的满堂喝彩。闲暇下来他还会给同志们说书，说的比北京天桥的先生还精彩。刘梦黎总是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有限，和他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时光。
　　她称他政委，他叫她是－－小刘。
　　在瑞金的日子只过了两年，一切都被燃到红色故都的战火烧灭。中央红军被迫北上大撤退，于是有了彪炳青史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刘梦黎背着医药箱，也跟着大部队踏上了征程。
　　从部队开拔的那天起，刘梦黎始终跟在陈立飞的身边，她只想时时处处都能照顾到他。
　　陈立飞却总是冷冰冰的说：你一个女同志，一定要自重些，为什么老是跟我一个大男人靠在一起？
　　政委，我……刘梦黎根本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她承认自己嘴笨。

三
　　陈立飞这个政委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渡过湘江时遭到国军再次围剿，红军浴血奋战，伤亡很大，陈立飞一人干掉了几十个敌人，自己也负了伤。刘梦黎是哭着给他包扎上药的，用镊子小心翼翼为他取出陷在腿里的弹片，眼泪不停的滴在他的伤口上，陈立飞咬着牙一声没吭。他说：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鼻子呀？刘梦黎抹着眼泪，欲言又止。
　　遵义会议给红军的走向点亮了一盏明灯。刘梦黎坐在人堆里，毛主席那同样洪亮的声音引不起她的兴趣，毛主席说的什么左倾啊，冒险主义啊，她统统听不懂。她梦想着台上讲话的人是陈立飞，陈立飞说的每一个字，都铭记在她的心里。
　　陈立飞总是骂她：你到底是个富贵人家千金小姐出身，怎么吃得了苦？你参加革命就是图一时好玩！刘梦黎低着头不敢说话，一双盈盈的翦水大眼泪光滢滢，如羽长睫不停晃动，有多少的委屈也不敢说出来。她愿意被陈立飞这样训斥，她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艰难，陈立飞牵着刘梦黎的手，冲破了一道又一道难关。好多战友没能冲过去，不是掉进河里被急流冲走，就是从山上滚下去不知所踪。刘梦黎亲眼目睹着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转瞬间消失在视野里，只有她，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孩子，还真实的存在着，还有感觉。
　　与陈立飞十指紧扣，仿佛把他们的生命连在一起。刘梦黎感到他的手，温暖如斯。陈立飞强壮魁伟的身体里总是蕴含着那么多激情，总是愿意分给她。
　　夹金山千里积雪，从上面滑下去的感觉很拉风。医疗队的几个女孩子都不知道害怕，哟嗬哟嗬的尖叫，滑到山下，最活泼的刘梦黎蹦跳着唱起了歌。跟上来的陈立飞二话不说，狠狠甩给她一耳光，打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你现在笑还太早，早晚有你哭的时候。陈立飞还是冷冷的对她讲。刘梦黎不敢应声。

四
　　刘梦黎从陈立飞身上学到很多，其中一种叫做坚持。就像眼前的这条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才会有生机。
　　白天行军时，陈立飞一天都不跟她说一句话。只有夜里休息时，望着天空繁星点点，他会抚摸着她柔软的短发，说：还是觉得你以前梳辫子的样子好看。刘梦黎感到他的手温暖宽厚，流露出甜蜜的美好的气息，也能够将她感染。
　　也许她该把这种感情叫做革命同志之间纯洁的感情，只是她想要对他说：将来革命胜利了，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六月里，进入遍布沼泽的草地，饥饿寒冷于红军已经不再可怕，刘梦黎的干粮袋已经空了，陈立飞也饿的直不起腰来，依然给刘梦黎打气：不要怕，毛主席教导我们，困难都是暂时的，拼过去了就前途光明。
　　夜晚的草地，霪雨霏霏，刘梦黎衣衫单薄，靠在树下冷的发抖。这时陈立飞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尽管他本能的想去拥抱她，可是他不能。革命军队里是含蓄的，是传统的。陈立飞身上只有一把小刀，他用小刀挖一些可以吃的植物，在洋瓷碗里用水煮了，加一点仅余的青稞面。刘梦黎醒来，就端给她吃。
　　政委，你也吃。刘梦黎觉得这野菜胜过了一切美味佳肴。陈立飞说：我吃过了，你吃吧。他看着她把这碗野菜吞咽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说：好了，上路吧，当心别掉了队。
　　刘梦黎眼里满是泪花，看到他的脸又黄又瘦，仿佛被谁削了两刀，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洪亮，少气无力。
　　政委，你到底吃过东西没有？刘梦黎第一次鼓起勇气问他。陈立飞说：我说吃过就是吃过了，你问那么多干吗？走！掉队了可没人管你。
　　强打起精神，又走了一天，刘梦黎似乎明白了什么，强打着精神，又强忍着眼泪。
　　她看到，陈立飞一直在嚼草根，身上的干粮袋早已瘪塌塌的了，裤子也快要挂不住了，用一根草绳随意系着。他腰里的皮带，早就送给饥饿的战士煮着吃了。
　　有牵着军马的首长从身边经过，从身上掏出一块牛肉干给刘梦黎。刘梦黎道了谢，赶紧跑上前去把牛肉干塞给陈立飞。陈立飞接过，一把抓住刘梦黎的双手，又把牛肉干塞进了她嘴里。
　　刘梦黎是流着泪吞咽下那块牛肉干的，同时紧握着陈立飞的双手。

五
　　渐渐地，已经望到草地的边缘了，战士们都欢呼起来。
　　走出了草地一切就有希望，刘梦黎忘记了饥饿，高兴的拉起陈立飞的手跳了起来。
　　这一次陈立飞没有再训斥她，像一尊石像般没有了声息。
　　政委，你怎么了？刘梦黎有点害怕，看着他，伟岸的身躯慢慢倒了下去，压平了身下的草。
　　饥饿、伤痛和疲惫消磨尽了陈立飞的生命，再也不能支撑他走下去，直到陕北，那一片红色的天空里。
　　政委，政委……刘梦黎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却再也不见，他睁开双眼。
　　在走出草地的地方，战友们一起挖了一个坑，英雄的政委与万里长征路同在。
　　刘梦黎用陈立飞为她挖野菜的那把小刀，在一块小小的木板上刻下一行字：陈立飞同志之墓，1907－1935
　　刘梦黎把小刀捂在胸前，泪流满面。
　　政委这两个字，就这样刻在内心深处，刻骨铭心。

六
　　2006年，红军长征胜利七十周年，年近九旬的刘梦黎已垂暮衰朽。大学毕业的孙子对她说，他要去参加重走长征路的活动，体验先辈人万水千山的艰辛历程。
　　孙子用长笛为奶奶吹奏了一曲《十送红军》，刘梦黎老泪纵横。
　　一瞬间，掉进回忆的海，跨过时空去亲吻那些与他有关的记忆。
　　曾经的万水千山，那一个人，那一段情，永世不忘。
　　此时此刻，心中只想再呼唤一声－－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