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头苏定大传

情殇·垂恋 · 发表于 2012-3-22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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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头苏定者，字无赢，生于北宋神宗朝，河南信阳府人也。自幼好习武艺，不读诗书。年十四，离家赴京，拜于东京名师，提辖林某门下，枪棒骑射，无所不学。林提辖叹曰：汝天赋不高，难成大器。且姓名不吉，苏定即输定也。纵然学成，只得护身养命，但遇高手，恐无好事。苏定听之，不曾在意。
　　是年，朝廷开科武试，林提辖独子林冲高中武科金榜，授为八十万禁军教头。苏定同科应试，因武艺不精，未取分毫功名。考官云：苏定输定，恐今生不得有功名也。苏定自觉惭愧，遂不辞而别，卷包回归故里。返家，悒悒不乐。家人惶恐，遂为其聘同城一女，与之完婚。婚宴颇简，止客十八席，每席十道菜品。苏定因见主菜为卤水甲鱼，心悽悽然。婚后琴瑟和谐，如胶似漆。
　　方及月余，苏定出外营生，受聘于一富豪人家为护院。主人见苏定身材长大，英气凛凛，心下欢喜。苏定自知才能不足，能得重用，自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主人甚喜游猎，常带苏定同行。苏定射技不凡，箭无虚发，每每满载而归。是日见空中一对乌鸦争食，一箭射之，二乌坠地。主人赞曰：吾尝见书中云长孙晟神射，一箭双雕。今苏教头箭射双乌，不输先人也。苏定赧然。时主人宠妾在场，拍手叫绝。因见苏定相貌俊朗，颇为动心，以目送情。苏定见那妇人花容月貌，亦心旌摇曳。自此二人每日必见，眉来眼去。妇人买通使女仆妇，里外沟通，但逢主人外宿，必唤苏定到房中过夜。那苏定情迷智昏，却将浑家抛在脑后。
　　孰料好景不长，时过数月，某夜月黑风高之时，苏定正在房中与妇人颠鸾倒凤，忽听轰隆一声，房门洞开，二人措手不及，被主人拿个正着。主怒逐苏定，克其薪俸，斥曰：“汝若再入吾目，定取汝性命之。”苏定狺狺而退，身无分文，径还故乡。
　　是夜行至一荒郊，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止有一处破庙。天降大雨，苏定慌不择路，避雨于破庙之中。入睡未久，便见二人，穿着华丽，驾马车而来。入庙内仔细端详，向着苏定纳头便拜，曰：“姑老爷何故出走？主母限我等三日，若寻不回姑老爷，必将我等送官究办。不知却在此地。”不由分说，将苏定架出破庙，上车即走。苏定大呼：“吾非汝家之人，尔认错也。”声咋咋然，索下，不复听之。
　　行不上数十里，入一城池，至一高门大户，赶车人呼：“接姑老爷爷！”门内涌出二百余人，四百余目直瞪，苏定悚惧，两股战战。众人拜之，中有人识得的，暗道：“此非吾家胡老爷。”一干人拥苏定入内，至厅堂之上，见一老媪，锦衣龙拐，威严非常。苏定伏拜于地，口不敢言。老媪怒曰：“吾儿好生无礼，一时性发，出外数日不归。再有三日不见，老身气杀。”遂命仆役领苏定前去沐浴。苏定浴罢，见侧首更衣室中，华衣锦服无数，尽穿之于身。归见老媪，状若狗熊。媪笑曰：“常言道人是衣裳马是鞍，姑老爷不刀尺不好看。这一刀尺－－”苏定赧然，曰：“儿三日未食，腹内早已唱空城计也。”媪命摆出酒食，苏定饱餐一顿。媪命：“请出小娘子来见。”苏定暗想：“若小娘子貌美还罢，若不及吾，趁早走人。”无一时四婢引一少年妇人出，苏定定神看时，果见小娘子标致，笑如骊山褒姒，恨似鹿台妲己。心下大喜。老媪曰：“过年与汝完婚。”苏定暗道：“八年也可。”命人拿出历书来查，丁是丁卯是卯，今日便是佳期。遂与苏定完婚。苏定喜入洞房，但见娘子坐于床上嫣然一笑，意乱神迷。一脚登上床去，不想扑通一声，倒之于地。
　　苏定醒来，方知黄粱一梦，沮丧不已。待回家中，父母已逝，其妻卷家财随人而去。苏定捶胸顿足，几欲寻死。邻人劝之：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七尺之躯立足？苏定猛省，自此行走江湖，时而卖艺，时而打猎，混得肚饱身暖，倒无奢求。
　　一日来至凌州地界，猎于丛林中，遇一队富家子弟。因见苏定射技高超，遂拜之为师。问之，乃本地豪强曾家子弟也。曾头市市主曾弄，原系大金国人，早年往返金辽宋三国，贩药为生，育五子，曰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五子俱好武艺，遍访名师。曾弄见众子领一异人归，不明真相，怒叱之。众子连称苏教头武艺过人，苏定遂上马开弓，连射数箭。曾弄喜，遂留苏定在家，传授诸子武艺，许年薪五万贯。苏定窃喜，自以为得安身之处也。
　　未及一年，是日春光明媚，苏定引五子来至市中，与市民演示武艺，叫好声此起彼伏。独有一卖红薯大汉在旁冷笑。苏定怒曰：“汝有何大能？敢讥笑于我。”那汉嗤笑，取过扁担，道：“教头可敢与史某交手乎？”苏定大怒：“汝竟敢小视于我？”也取一条杆棒，两个就市上激斗起来。斗无数合，苏定力软，被那汉子一棒打翻。曾家五子大喜，遂拜此人为师。问之，此人姓史，双名文恭，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苏定自此在曾家失势，心下恼恨，自知武艺远不及史文恭，未敢轻举妄动。曾家五子得史文恭教导，武艺越发精进，世人称曾家五虎。后又有一身长一丈之大汉来投，乃青州人氏郁保四也，人称险道神。曾头市中，有五七千人马，远近盗寇，莫敢来犯。
　　后数年，梁山声势日盛，攻城掠府，威名远扬。史文恭不以为然，自夸要捉尽梁山贼人，于曾弄面前屡屡进言，造下陷车五十余辆，扎下寨栅，誓要与梁山为敌。苏定暗想：“吾昔年在东京，惟吾师林提辖之子林冲武艺世间无二。况如今梁山好汉如云，史文恭武艺再高，亦是双拳难敌四手。吾何不借机挑动梁山与曾头市之怨，教这史文恭前去送死，这曾头市尽为梁山踏平，吾却趁机得了他曾家家财，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岂不强似在此受气？”是日见一人，发色金黄，状若番人，牵一匹雪色高头大马自曾头市经过，遂上前搭讪。那人自报姓段名景住，涿州人氏，盗马为生。此马自枪竿岭下盗得，乃大金王子坐骑，欲投梁山将之纳献。苏定心生一计，请段景住到市中茶馆饮茶，暗命梯己人回府报信。史文恭听得，当下率郁保四并一干壮丁，前来夺了此马，将段景住逐出。段景住遂奔梁山，禀明此事，并添油加醋，说了许多曾头市的不是。梁山寨主晁盖大怒，亲率二十位头领，五千人马来攻。是日恶战一场，各自收兵。
　　当日苏定献计于史文恭，传法华寺僧人二名，二僧素得曾家好处，俯首听命。当即前往梁山营中，诱晁盖领兵前来。苏定事先盗得史文恭所用之箭，暗伏于路，施展多年习练之箭术，致令晁盖中箭身亡。梁山人因见箭上有“史文恭”三字，遂立誓踏平曾头市。苏定暗派梯己人前去打探，自觉大事已成一半，心下甚喜。
　　未几，梁山打破大名府，收关胜，救卢俊义，复来曾头市复仇。苏定奉命固守北寨，暗中已做了打算。连过两阵，曾家连丧两子，曾弄惶惧，遣人送书与宋江，愿将原夺马匹奉还，赍金帛谢罪。宋江不允，定要讨还初次所夺之照夜玉狮子马。史文恭定死不还，两下里纠缠不清。苏定冷眼旁观，只盼他早日厮杀，自己及早携财脱身，远离是非之地也。
　　是夜苏定随史文恭，携曾密曾魁，尽数起发。月色朦胧，星辰昏暗。史文恭、苏定当先，曾密、曾魁押后，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尽都来到宋江总寨。只见寨门不关，寨内并无一人，又不见些动静，情知中计，即便回身。急望本寨去时，只见曾头市里锣鼓响，东西两门，火炮齐响，喊声大举，正不知多少军马，杀将入来。苏定逃回寨中，取了盗来的金银，死命奔出北门，却有无数陷坑，前后俱有追兵，慌不择路，遂被乱箭射死。
　　后人每提及苏定其人，不免嗟叹，有诗为证曰：
　　人生天地几春秋？心中贪欲却无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定何以名输定？曾头市外一命休。
　　劝君莫效此人行，遗恨长似水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