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

十一识 · 发表于 2007-3-15 15:22

人终不是万幸的主宰。

你总不认可被编撰成文的美丽人生，因这一款澹荡诗词押满险韵，如淡青氤氲的冰釉，于隐约的破碎中架构完美。

你看盆中兰远了离离的草，一箭一朵，清冷得孤傲。多日不施雨露，仍神清气爽；恩惠太多，反伤心而夭。你几次想向它讨教谋生之道，终被它幽入肺腑的暗香驳回。随后，你也只得壮士断腕般灭了零星火焰，自寻生途。

原以为，世态只是琳琅的面具，你不挑那表情，喜怒即可与你无干。却不料，伊早已暗暗作了着身的衣，行走间，欲脱不能。你也只能慨叹：原不是这般模样。

你深知，每一条岔道埋大小不一的陷阱若干，一路摸索行去，必不能次次完身以退。只有频频练习于困境中脱缚，从山野暗藏的机巧中觅寻苟生之道。于是，你安于落草。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既是草民，便向草间求生。

你去田垄沟壑野游，摘乏人问津的若干野蔬。你记得芦蒿是临水而居的自恋女子；马兰是纵横阡陌的草莽英雄；枸杞是游方四野的江湖郎中；荠菜是素颜清芬的齐姓碧玉……

你深喜这些自然的馈赠，总觉得虔心相受才不负天地所赐。于是，常弄得两手狼籍，伤痕累累，来换一兜草心告丛生的痴意。

你拒绝在人群的中央，演不知所措的时装闹剧。你是草民，必沾草性，甘于安静的生息，乐天知命。你流连山郊野外，清心滤念。疲累时，你随意而卧，偎一朵蒲公英抑或紫花地丁。兴致来时，拽几根车前，让它们互动干戈。你取食于草蔬，得意于草趣。

你不是蜻蜓，一旦脱壳，就有了再也合不拢的翅。你只是学会了行走江湖的草，披着人类浮华的衣。而那衣，终有破的时候，你依然草莽本色。

图谋于世，终归碌碌。且有种种贪念如嶙峋山石，占去地盘，断人生路。你要学会缝隙里求生，委屈着迂回而出。这样谨小慎微，才不致被众顽围剿。天长日久，于是恨恨，倒不如一把野火覆巢后重生，还来得酣畅淋漓。

你从不指望谁的良心发现，为你荡平浮世黄尘，只有荒地的野草才相辅相生。

若哪天落魄荒野，捡一根藤萝作杖，且衣衫褴褛为托钵的行者。定不去市集客舍讨要，也不去庙堂斋房递名。你是草民，只循一路山水，俯首向造化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