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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词，清绝婉丽，后作感慨深邃，错只错，偏生让他做了李璟的儿子。
煜生于南唐帝室，未经干戈，所长者不过短长之句，所好者不过声乐歌舞，终日徜徉于一片泱泱升平之中，词句多拟闺中戏语，红口香檀云云，后期多作亡国之叹。其《长相思》中“淡淡衫儿薄薄罗”一句，不着多笔，无甚颜色，却将江南女子温婉清秀的样貌尽显于毫端纸上，不由得人不心生怜爱。
淡淡，且一个淡淡，一眼淡墨，早已铺陈于前，继而轻描浅照，略做勾点，稍着颜色，一幅水墨小品便匀润起来。轻纱罗裙，素手香凝，只此淡淡，竟远胜浓墨重彩。
曹植有《美女篇》、《洛神赋》，皆以重彩描摹，前者喻志士怀才不遇，后者另有所托，当别论。然植骨气奇高，词彩华茂，其时正值曹魏欣欣，比之南唐末路的李煜，自当是另番气象。
煜本生于江南，即位于金陵，虽处乱世，却能在太祖卧榻边苟活十有五载，也算幸事。奈何此人心无政事，莫名其妙地做了皇帝后，依然歌笙舞榭，大小周后的能歌善舞与聪慧机敏也不断激发了他的创作激情，前期一派洋洋洒洒，尽日歌欢。奈何好花不常开，好月不常在，太祖收拾完远地残局，终于容不得他在自己榻边小寐不眈了，一纸招书，转眼竟成亡国之君，心中苦闷难当，郁郁寡欢，于是“春花秋月”，于是“小楼东风”，于是“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长相思》作于亡国前，依然有赋闲情，堪与相思，却与周后天人两隔，所叹者帘外芭蕉，夜凉几何？故下片结句有“夜长人奈何”的慨叹。寥寥几笔，人儿犹抱琵琶，轻颦浅皱眉，全从“淡”字上化出，不甚分明，又几胜分明。想来，中国画的妙处便在于留白，在于浓淡相宜，在于弱化意象，在于境由心生。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虽摩诘独享此誉，然自《诗三百》始，皆可有谓。
煜词所长，在于其直抒胸臆而情真意切，自然精炼而意永绵长，清丽流畅而婉曲深致，往往仅以极简的意象抒发丰富的情感，与前花间一派的柔婉过纵实有异之。或者这也是他身为亡国之君而相对挨骂较少的一个缘故吧。后期词作中毕竟有所寄托，甚至因“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句子招致杀身，多少还不至于像乐不思蜀的刘禅。然刘禅之乐不思蜀，于他自身而言亦未必不是幸事。
然而，终究是浪推沙，千古风流人物，转眼东逝水，太祖何尝想到百年后其孝子贤孙又将江山拱手让人，而精力恰也耗在诗书词赋上呢？正所谓鱼和熊掌，居其位而不谋其政是谓渎，谋其政而非居其位是为僭，几人能笑临沧海，几人能静钓渔台？都不过作了村叟童顽盘餐之资，于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派荒阔旷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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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0 15:51
楼主
发表于 2007-2-10 23: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