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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牢一片天
边行
当猎猎的被风吹刮着远处的胡杨林时,训练台上那面破旧不堪的旗帜首先发出了响应。那旗帜并不是威风凛凛地料峭在风中,而是战战兢兢。在战战兢兢的同时,那旗杆更是疯狂地摇曳,似乎只要它一夭折,下面那一座高高的训练台也就跟着轰然倒地了。
这些是我隔着玻璃窗看到的。屋里的暖气很足,与外面的天气有着春冬之分。我很惬意自己被一份庸懒包裹着,正因为这庸懒,我才更能感受到一窗之外北风的恶劣和嚣张。
胡杨树斜斜地,一动不动,像整齐有律的军队,而这支军队的训练者就是风。风把他们叱喝住了,所有的胡杨以倾斜近十度的姿态表示自己无可奈何的屈服。在更远处的山坳里,火车呼啦着浓烟走来,它在经过这里时,不经意地看到风对奴隶的强化统治,不作声了,带着四十三节黑色的车厢,悄悄地离去了。这是我从两杆倾斜的胡杨缝隙里抓住的。我从心里发出了嘲笑,嘲笑它们,更嘲笑自己。
因为我也是无可奈何的臣服者之一。几日前,我收拾行李搬进了这个门前挂有二零一号的空间里,当起了奴隶。
二零一里有床,有储衣柜,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便是四面涂刷洁白的墙壁。在有阳光射进来时,这里就像重症的病房;在有阴云阻挡的一瞬,这里又像电影里恐怖阴谋的化学实验室;到了夜里,这里更像是藏着一具活尸的太平间。这个活尸,除了尚能吞吐些气体外,与死尸是无所差异的。这叫我很怀疑来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太平还是为了尽快死亡。那半截烟被我丢进用半截可乐瓶子截成并盛了水充作的烟缸里时,发出“嘶”的一声湮灭。我知道我想不想来这里都是没得选择的。
我的内心是很厌倦这里的,我是一个不幸者。谁都不想刚从一个跌落的泥潭中挣扎地爬出来,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庆祝一下,就又跌落到另一个泥潭里。这泥潭充满着怨气,充满着令你狰狞的反感和恶心。可这些怨气、反感和恶心只我一人觉得而已。这又叫我无限地伤感。
这里曾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天堂,是一个极其舒适安逸的场所,是一切庸懒无事的人们向往的地方。可是,我伸出双手,伸向阳光,伸向所有同情和羡慕我的人,我是庸懒无事的人吗?我还年轻,我还有理想,我还想四处奔走,我还想做很多我想做但没做完或没做过的事。我不想长年累月地呆呆地待在这个地方。这里像一间囚牢,更像一个深暗无光的泥潭,它叫我看不到阳光,看不到希望,它叫我坠落,叫我灰心,叫我失望,叫我沮丧。
我曾是那么拼命地挣扎,不顾一切地挣扎。我付出了很多,甚至我的大半青春年华。我终于成功了。
当我站在这泥潭的边缘,重新审视自己的角度,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坐标,“轰隆”,天空又阴暗了。阳光被阴云阻挡,那些阴雨如同涂着巨毒的利箭射向我,射伤我的皮肤,射断了我赖以行走的双腿,射瞎了我寻找光明的眼睛,射折了我推挡黑暗与邪恶的双手,射穿了我的心脏……
阴雨继续下着,我的意志力终于不能再坚持,我,崩溃了。当我重新醒来,平静地环视着四周,二零一,这个狭小洁白无味的空间正容载着我。我就是这么凝视着窗外,像一个庸懒垂死的老人,看着远处被风统治着的胡杨林。
而我,正像那树旗杆一样,早已没有了巍然的身资。只恐怕一闭上眼睛,它就会被风扯碎,重重地摔落下来。我呷一口浓浓的菊花茶,然后重重地写下这枝在猎猎北风中颤抖着的旗杆!
2008.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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