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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是座古塔,不远处也是座古塔,象两根簪子似的簪在大地的发髻上,一条信江,碧玉带一般悠悠飘向远方。沉着的古塔,轻盈的江流,沉默的古塔,欢畅的江流,竟然如此和谐地守望着这片土地,又如此相得益彰地辉映着这片天空,城市也因此而陡然凭添几许梦幻色彩。
常常想象着能每天从双塔的身旁走过。那沧桑的一砖一石,那石缝中羽衣般袅娜的山花野草,那斑斑驳驳的风雨印迹,以及飞檐下藏着的灰褐色鸟巢,可以想象它们送走了多少日落,又迎来了几许寒暑。就象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不必问他读过多少书,只要看看他眼中的光芒,那里点着他的心灯,也便了然了。“满腹诗书气自华”就是这个道理。古塔此刻便是气定神闲,眉宇轩昂地矗立着,闲看秋风。
奎文塔,龙潭塔,是历史留给它们的芳名。而他们真正的历史也许远远比这名字更为有趣。听老辈人说,八层高的这一座,巍巍然,俯瞰江水。八角形的腰肢,每一个转角处都刻有朴拙的花纹,错落有致。每一层都有方格窗透视外面,方便了风与塔的呢喃,也成就了塔的玲珑风姿。这是奎文塔。离奎文踏两百余米的一个小山头上,龙潭塔显得瘦弱些,五层的身高,六角形的外观,歇山似的塔檐,仙风道骨般地轻轻偎依在小山丘旁。仅仅两百余米的江岸,竟然建有两座塔,是这一江段特别险恶,需要宝塔的坐镇,还是这一侧的风光分外多情,留着了建塔者的目光?也有人说,是出过了状元的地方,才有资格建造五层以上的宝塔。那么,想必这片土地曾经也是人才辈出的了。“自古江南多才俊”,望着这两座宝塔,似乎坚信了这样的猜测。要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也不为过吧。
也许是为着求贤,或许是祈求风调雨顺,而特地去瞻礼这宝塔,如今大概也不必了。倘若只是为了一睹宝塔之美,人们还是应该有移动尊足的必要的。且看晨曦初起之时,远山朦胧,江雾迷离,双塔象一双手臂,慢慢地撩起晨光的面纱,大地缓缓地张开了眼。宝塔虽然不能移动,但是从它们身上抖落出来的沉睡了一晚的鸟儿们,竞相振翅,在江面上时而俯冲,时而嬉戏,时而滑翔,这些古塔的精灵们,用翅膀将晨雾丝丝缕缕剪开。雾幔缓缓上升,上升……直到融入那一片云彩。双塔是这片土地上最早举着双手迎接太阳到来的呀。每当薄暮,四野的沟沟坎坎都湮没在阴郁暮气中时,斜阳把它最为灿烂的余晖热烈地涂抹在塔的肩上、头上,好象要为这两个古典的英雄穿上金色的盔甲,又好象要把它们打扮成青春美少女。每当这样的时刻来临,双塔的陶醉也象是要带给在桥上看风景的人一杯醇香的美酒一样。
不要肤浅地以为双塔的坚守只是为了欢呼太阳的来临。塔的肩膀是用来扛风雨的。无论是早春的寒意料峭,还是炎夏的雷鸣电闪,不论是秋霜的萧萧瑟瑟,还是冬雪的缠绵缱倦,古塔都默默承受,它们的阳刚之美不仅分毫未减,更给人一种铁骨傲然、遗世孓立的慷慨情怀。风暴中,他们似两管洞箫,吹奏一曲悲天悯人的《船工号子》,那江中的渔船早已揽了锚绳,歇往温柔的港湾。野渡无人。无人的江畔,双塔也要演奏它们胸中澎湃的波澜。象退了役的武士,听到了号角难免要抚摸铮铮的铠甲,双塔,这风雨中的铁肩,在雨点的战鼓声中,它怎能不抖擞他悲壮的风流?在和风雨的抗争中,双塔变得沧桑了,但有谁不为这沧桑的容颜肃然起敬。就象父亲额头的皱纹,母亲手中的老茧,都是历史画卷的浓缩,都是人生华章的凝结。
不知是江水钟情了古塔的坚毅,还是古塔执着于江水的柔情。这一脉碧波荡荡的江水和这一双巍峨屹立的宝塔,就这么痴痴守望了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粼粼波光,浅浅旋涡,青青衍草,咿呀小舟,大自然的造物主有情有致,铺开一幅水墨淡彩;空灵别致,古朴典雅,刚柔相济,亭亭玉立,人世间的巧匠倒也不输于天工的巧手,铸就了两柄擎天的宝剑。月明星稀的夜晚,塔顶一弯明月,江心一弯明月。想起徐志摩的《偶然》,想起“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这“偶尔”一词在此是必定要去掉的了。想起“你不必压抑,也无须欢欣”,管他谁说的呢,我倒宁愿这江水,这古塔藉着这溶溶月色,浪浪漫漫地舞一曲华尔兹。请开始吧,清风的琴弦已经奏响,蛙儿的伴声早已传来,虫虫的歌喉也已经涨满。
这小城的一隅,演绎着一段珠联壁合、魂牵梦萦的佳话,有多少人曾用心读过呢?这样的演唱会,又有多少人会用心去聆听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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