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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锦字 于 2017-7-12 22:46 编辑
立夏以来日日火伞高张,酷热难当。择日去了城市偏隅的一处园子,独门独院,场坪敞阔。人工挖的一口方池里浮着几片荷叶,叶上托着的三两朵荷花映日别样红,水珠儿颤悠悠滚在叶片上,直似翠盘盛玉珠。蹲下身子去细看,有鱼虾的影子时隐时现,一恍就从眼底掠过。沿池一长溜儿的桐花树,绿意翳然。旧的废弃的厂房门窗紧闭,从窗缝里望去,黑黝黝的,几十台笨重机器静悄悄杵着,像极一处被光阴遗弃的与世隔绝的地下宫殿,重装兵器在昏靡万千年的时光里,依旧如同当年的架式,排列齐整,严阵待发。
是为采摘芒果而去的。院内纵横东西种植了十几二十株的芒果树,盛夏时分都成熟了,累累的果实挂满枝桠,绿荫掩映里,青黄饱满,惹人垂涎。这树儿不似泡桐榕树般高大,经得起踩踏。一整排才够得起华盖满庭这个词儿,树干都是细的,一如南方的女子,体格总是纤巧。一行人皆一手持长长竹杆,杆顶上圈了铁丝绕成的勾,一手拎一个红色塑料桶,站在树下,看见熟透的果实,就抬手一勾,果实稳妥落入草丛,捡拾起来,放入桶中。遇到高处够不着的果实,亦可架了梯子,攀上去,采摘下来。
从东头走到西头,没一会儿功夫,带去的桶里和布袋里尽装满了。
响晚的日头仍然明晃晃,园子里棕梠、蓖麻、木瓜树沿墙一溜立着,草坪上还有南洋杉,高大入云,苍翠古朴。一些拐角的墙边,还零散种着地瓜、桑树,东边厂房对面的墙根底下,一排翠竹沙沙迎风,春天时可收获苦笋的。
不由想起少时居处亦有一处园子。
少时居处正厅檐廊下是一处大天井,青石板铺就,石磨杵在墙角,青苔亦生在墙角,并蔓延在井壁上。假山上披离着香草,矗立着小瓷塔,睡莲和花底悠游着各色金鱼。滴水屋檐,小小的抄手游廊连着正厅,在天井的一侧,从抄手游廊能抵达后园。后园架着丝瓜架,金龟子、天牛躲在密叶里。池塘上有一个小小的临水阁,炫目金灿的阳光照着被岁月剥蚀的栏槛。
若不经过正厅,从大门右侧折入一个狭窄的小门,过一个逼仄的过道,走一段杂草丛生的小径,亦能抵达后园。姥姑婆家三位美丽的姨们的绣房正对着池塘。熏风自南来,吹我池上林。风掀帘拢,池对岸榕树下打赤膊游泳的小伙们,目光总似不经意地朝这边厢望一望,又望一望。
夏日的风充斥那些年的记忆。院内多的是比我大的男孩子,爬树捉蝉吊金龟子偷摘姥姑婆家的无花果而后栽脏嫁祸无所不能。惹得姥姑婆踮着小脚追着“小兔崽子”喊打。我亦偷摘过无花果,没熟透的果实青涩发麻,我咬一小口就对着墙角哇哇直吐口水,引堂哥们一阵狂笑。
树上采摘果子,总让我想起幼时的这番记忆。彼时夏日黄昏,走到天井里,横竖推开一处院门,总是自家兄弟,每人家里都有一方天井,小小的,植花草养鱼虫足够了。洗衣池下还能接条长的塑料水管,地上放个木盆儿,堂兄弟们都打着赤膊在天井中冲凉。夏日的黄昏,往往是要读书练字的,我爷爷午悃早醒,喝过酸梅汤或绿豆汤,摇着蒲扇听一段评剧,就要坐在桌子边上督促我了。
如今那处院落早没了,记忆亦长满衰草,每每忆起,总觉悠远。只不知,在我那一众兄弟姐妹们的记忆里,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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