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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原乡大地上还没真正地降一场雪,但,一场耀眼的白,却先于雪到来.
从陇东的天高云淡的高阔之中,过渭河,一头撞进古都沉沉雾霾里,我问出租车大哥:这霾,应该十二点以前就能散了吧?
答:不行,到天黑也散不了,亏先人了。
司机大哥省略了一个关键定语,我不知道他说的先人是我的先人,他的先人,或者是西安市长的先人,我也不能站在科学的角度弄清楚谁应该对雾霾的形成负责,或许,我不挤公交而坐出租,导致西安城因为我而多排了几丝尾气,我也是对雾霾负有责任的人。
但因为一些幸灾乐祸的心理,我对这雾霾有些格外的感激。
不是么,你西安市长再牛逼,你总和我一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吧。我带着老婆在车流中寻找生存的希望,你带着外宾游览连门票都不收,你总不好意思屁股后面掉一个大大的特供空气袋子边走边向国际友人解说秦砖汉瓦吧。且不说你们目前是不是已经让中科院的院士们研制出了这种供少数人使用的袋子。
雾霾,把几千年患均不患寡的不平等状态一下子抹平,消灭了我和西安市长之间的身份差别,让一介屁民和一方大员同呼吸共命运,我,想为雾霾写一首赞美诗,你们别打我哦。-------- 啊,雾霾,你那么神秘又那么沉稳,你是公平的使者,你是雅典娜……
话说,这一天正是冬至,全世界喊着要吃饺子,木匠带着一众兄妹扑进温暖的海南大地,被蓝天白云欺负的想哭又想笑,我带着王牡丹急慌慌到了西京。
一群四面八方来的患者,都住在西京医院对面的公寓里,焦急地等着一个床位。住院部的安排床位的护士说,你们耐心等待,等有了空床,及时给你们电 话。
晚上,趁大厅无人,把一叠钞票塞进那个排床位的护士窗口,请她关照,能尽早安排。不料护士小姐粉面含威,破口大骂,钞票扔出来砸在我的老脸上,天女散花一般飘落在大厅。
灰溜溜出了大门,虽被一个小女子当龟孙子一样骂了,但毕竟心里踏实。活半辈子终于见到一个公正廉洁的又那么正义凛然的,不容易啊。反过来安慰王牡丹,只要能公道的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等到床位,那即使等半年,也值得。
可几天下来,问题明显不对劲。都是消化内科的床位,有已经等了一个月的还等不到入院通知,却有刚来一两天的,就欢天喜地住进去了。
最终,我想办法让王牡丹很快住了进去。离开简陋的公寓,还在苦巴巴等待公平排床位的病友们羡慕我们天大的好运气。其实只有我知道,被小护士扔出来的钱进了另外有权力安排床位的人的腰包,是我施了黑手,挤掉了他们的位置。
说到底,还是屁民为难了屁民。在尽快减轻妻子病情和愧疚之间,我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我只能慌慌而逃。
平安夜的钟声在远处的教堂敲响,医生和患者渐次睡去,我仰躺在住院部过道,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是漫天而来的空白。
这一场白,是昏黄的灯光下,病室墙壁的惨白,是护士小姐疲惫的身子撑起的白大褂的天使白,是王牡丹扣扣索索下来的积蓄变成一沓报告单和收据的虚白,是腾讯视频上官方解释深圳山体滑坡言辞的苍白。
一片无边的白,裹胁着每一个人,能逃脱的不是英雄,就只能是傻子。
朔方的朋友极力推荐我趁在西安的机会,去看冯小刚的《老炮儿》,这傻子,也不想想,我扔下王牡丹在病房,好似当年东洋人杀进来,张少帅撇下千万东北父老跑到北平抱着胡蝶跳探戈,那是要落下千古骂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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