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人居十一周年庆典】《夏日随笔-----人间烟火》

锦字 · 发表于 2017-7-6 15:26

本帖最后由锦字于 2017-7-12 22:46 编辑

这一段路，多的是漫天的尘土、鱼贯的汽车，和瞅准红绿灯转换间隙机动车尚未来得及发动前行，迅速以逃窜的身手急切横穿马路的行人，以及驾驭自行车、电动车的人们。

夏日里，又兼有炎灼辣日，这个马路似一个巨大的豁口，东升的朝阳将蒸郁朱光热烈地推搡着灌过来。虽然近处小叶榕、洋紫荆比排队还齐整地一株株列在马路伢子上，但仍无法阻挡万丈白光从高架桥上直剌剌照射。

然而亦有烟火尘世的点滴落在眼里，清嘉人事，使人欣然。

譬若说清晨的太阳刚刚照到这一排铺子的门前，铺里的营生亦才刚开始。这排五金店、广告割字店、油漆店、钢架展饰柜制作店，店铺的面积大多逼仄狭小，店面后边有堂屋，一家老小住在一处。

清晨的辰光里，穿浅蓝色夏布衫子的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搓洗衣物，她花白的头发剪得齐耳，捊在耳后，两侧分别用一枚乌黑的长柄发夹夹紧，是最朴实的南方老妇人的装束。大木桶里漂浮着的全是一家子昨夜换下的轻薄的夏衫，只沾了汗渍，稍稍漂洗后，晾在门前的树下便是了。

铺子里摆好一张矮小的饭桌，桌上是肉松、豆干、腐乳、萝卜丝等早菜，有时还可见到一碗剥好的荔枝，或是用盐浸渍过的桃片。几碗白粥围桌摆成一周，冒着热气——还未有人上桌，是为等这粥放放凉。

因为开门作营生，这排铺子的主人喜爱养狗，人不在跟前时，狗能替人看门。亦有三两只猫，灰黑花白姜黄，都是眯着眼，慵懒地躺在树荫下或者阴凉的门里边。

蹒跚学步的小小子让母亲把完尿，追着猫狗玩，又把树下装猫食儿的瓷碗打翻，惹来大人几声喝斥。猫是懒怠理会这些小小子的，它们只是懒懒地挪个身，瞄一眼它们的小主人，再扭过脖子去。因着这扭脖子的动作实在不屑，以至于那瞄过去的一眼也极似翻了一下白眼，使它们看上去像高贵的王。

沿途走去，一排铺子的最后一间是一家天津灌汤包子店，戴白帽穿黄衫的伙计站在层层累叠的蒸笼后面，隔着蒸气的水烟，笑容可掬地望着来往行人。生意想必是很好的，附近上班的人们都会顺路在他们那儿带几个包子去办公室里吃。包子的品种倒也丰富，豆沙包、芝麻包、肉包、咸菜包、花卷、玉米包……一枚一枚比之婴孩的小拳头，还略有不足。价格也是不贵，三枚一元，可以自行搭配。

我买过芝麻包、豆沙包、花卷，得出的结论是，芝麻包最好吃，原因是我喜欢黑芝麻汤圆儿。包子店里和面揉面的工作总在黄昏时进行，两个木桶里装两大坨白面，须得臂力大的男子抡起放下地揉捏。

黄昏时走回去，包子店便是在第一间，一路顺着下去，铺子里生意都还在忙着，却也耽搁不了烧夜饭。

有的人先烧好了，小矮桌便摆到了店门前，一家人围着吃。桌上都是夏令清爽的小菜，诸如拌空心菜、凉拌茄丝、清蒸鱼、丝瓜花蛤汤之类。有时仍有主顾光顾店里生意，男人便放下饭碗，先去招呼生意。小孩不想吃饭，想要下桌去玩耍，被女人一把按住，塞了几口饭。这些女人总是丰腴壮实的，她们不仅要帮衬男人的生意，还得照顾家里满地跑的孩子，一扬嗓子一说话，便有一股泼辣辣的劲儿，没说几句又笑了，泼辣里便揉进妩媚。男人放下饭碗去做生意，女人的眼神也跟了过去。两人的眼神若对上，女人便会向桌上的饭菜努努嘴，男人亦不动声色地微微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吃。

朝作黯息，一粥一饭日子的亲香都曝在阳光下，被我窥了去，他们或许并能得知。而我们又或许从他人身上反观到自己，其实，小日子，小生活，自管从容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