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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2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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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亲者疼,信言不美
——————评论忧郁的青蛙《生长》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说“文附质也”,又说“质待文也”。“文”者修辞光彩之意,而“质”则是内容和理。所以文和质的关系就猪和毛的关系,猪之将死,毛之焉附?所以“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没有了“水性虚”和“木体实”的“实”,又何来“沦漪结”和“花萼振”的真美。
不过这“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放到《生长》,倒有了令人悲伤的一幕。前者读来更像是无情而看似有情,后者倒是“木体实”的悲哀和压抑。这又让我想到了苏东坡《水龙吟》中的“似花还似非花”,这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的事情,到了最后真的有点像王国维三境界中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意了。
这么说来青蛙为《生长》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古诗“行伪”之术不下于今人,而今人效之,其殇亦不在古人之下。何谓“行伪”莫过于内容和形式的脱节,一个人没有真性情的爱,何故又用华丽垂钓呢?钓者为文也,“为文而采情”,故沽名钓誉。青蛙也许就这样陷进去了,《诗经.卫风.硕人》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所以“为文而采情”就是“采滥辞诡,则心理愈翳(隐蔽)。固知翠纶桂饵,反所以失鱼。”
以上这句是“为文者”用羽毛装饰、伪装钓鱼绳,又以肉桂作鱼饵,所钓者当然就是已经被情感所催眠的青蛙了。当然作者并未在《生长》中把自己体验的过程交付给阅读,但是真要推理起来也可以“窥一纹而知全豹”。
只当青蛙已经有所醒悟,得来这么一句“爱又恨的算计,真诚的面孔/无法分辨真假的眼泪,我害怕将相信/再次交给别人”,那么其中的情感伤害是不言而喻的。如果事件确实是一次为得文辞而施诱惑的垂钓,那么青蛙这条鱼到最后肯定会猛然醒悟,撒手而去,正所谓“男子树兰而不芳,无其情也。”
“从抽屉里掏出书信,鸽子会载着飞走”,在我看来是爱情的私隐性,恰恰是这种私隐性的暴露为作者带来更大的伤害和不确证,到了“被冷枪打中,被觊觎者拔掉羽毛/所有的春水付诸东流”,其中“蜂媒蝶使”、“好事之徒”就昭然若著。爱情往往因为自私而甜美,而脆弱,它需要得到所爱之人的精心照顾,如果谁愿意把自己的爱布之于广庭大众之下,就是“言隐荣华”、“恶文太章”了。
想来作者对“蜂媒蝶使”的盗情有过介入,那么从“东风自慰”开始,就是作者寻求一种自我的抚慰和拯救。江湖网络宛如“人间的烟火绚烂”,当作者以“失语者”的身份“唱起赞歌/去感恩,去悲悯”,不禁让我为之动容。因为青蛙甚至你连审美对象的真实性都无法确证,作为倾诉的对象你又能为谁“春水付诸东流”,而颤抖着你苍白的嘴唇啊,
“草木自发的长高”不仅仅是作者心灵和认识的成长,因为它同时暗示了一种内心疯狂的伤害。甚至连痛苦的本身都找不到它合理性的解释,当伤口在身体成为一种摸不着的游离,那么所有孤独你也只能藏身黑暗,借与世界(神灵)沟通,暗暗和悄悄地舔平自己的伤口,也免得再受侮辱。
张元干在《贺新郎》里写到,“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复杂的写作环境使他“生长的代价”极为高昂。此时作者的眼泪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直到这种被“行伪”所欺骗的痛心麻木了。“天若有情天亦老”,当年轻的青蛙说出“我只是一个老人/向我的孩子索要一点点生存的粮食”,这颗未老先衰的心灵对“爱的尊严”的坚持,竟然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作者对黑暗的焦虑和挣扎,又如何能让我平静地评论下去。“诗无邪”概因“为情而造文”,非为文而采情也,甚至是钓人采情。故“风雅之兴,志思蓄愤”,司马迁就说,“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然,今人“诸子之徒”,多有“心非郁陶,苟驰夸饰”、“为文者淫丽而烦滥”,当我今天重读刘勰,“而后之作者,采滥忽真,远弃风雅,近师辞赋,故体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
那么被钓者必受其累,倘若不加检讨,此类情感的悲剧还会有更多的临渊。朱元璋说“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那么“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挖掉”就是作者在情殇过后的决然了。对于伪情,先古圣人历来疾恶,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而孔子在《孝经》也说丧亲者“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
最后我以苏东坡的《定风波》结语: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如果评论和作者本意有出入,请青蛙原谅,同时愿青蛙沉痛过后有新生,并祝身体健康,精神爽利。
生长
作者:忧郁的青蛙
爱又恨的算计,真诚的面孔
无法分辨真假的眼泪,我害怕将相信
再次交给别人,怀抱距离,弓着身子
从抽屉里掏出书信,鸽子会载着飞走
被冷枪打中,被觊觎者拔掉羽毛
所有的春水付诸东流,东风自慰
借人间的烟火绚烂,失语者唱起赞歌
去感恩,去悲悯。秋之落叶的奥义
是现实里的大预言术,风之德鲁伊吟诵
古老的音节,与神灵沟通,草木自发的
长高,我必须借着曲径通幽抵达清晨
竹叶缓缓地落在飘满浮萍的湖中,在风中
孤与寡的幻象重新铺满天幕,拉长的天空
没有笑颜,就连疼痛也是假的,我必须
打碎一面镜子,让它不再流泪,也无须
听见悲恸的哭泣,在皎洁的月光下
黑暗掩藏了万物的生长的代价,清晨流泪的叶子
干燥的枯叶群,塌陷的陷阱。甚至疼痛已然
麻醉了神经,假寐是短暂的,我只是一个老人
向我的孩子索要一点点生存的粮食,在梦中
暴雨的天空,蝴蝶挣扎着飞翔,所有的疲倦
要等到跌落下来时才感受到,体内的光阴早已殆尽
一根蜡烛并不能续命,风一吹,月亮变黑了
更黑暗的天空,星星被乌云遮住,所有的声音是
恐惧的来源,方向是虚幻而又飘渺的,脚下一次次
摔倒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我必须学会将草药敷在伤口
如果已经化脓,则会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挖掉,等到
重新长出新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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