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都躲在层楼里,自顾自做一些什么。有朋友常问: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音响,你不疯?我该做何解呢?笑笑。也有朋友说,来我这里就像到了世外,一切烦恼都没了。其实他们不知道,我这里才是红尘——最红尘。
只是一到冬天,他们就不敢多来。我这里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炉子。他们因为怕冷,使得我这里很“冷清”。但,不是冷清。
我常燃起香来,烧水,点烟,然后落入这样一种“冷清”里冥想起来。也常丢掉烟蒂打坐,也曾站起来太极。也曾随手写几个字,看看书写写歪诗。有时我站在地图前回想历史或回顾新闻,有时盯着经络图巡行而过我所知的阴阳。有时我也拿起望远镜望望对面的天空或者现世,有时也探出脑袋,随着夜里的星斗走几个圈。
在这层楼里,事情多的就像一个大大的红尘场。所以我也常下楼去,去方外走走。买菜,逛街,打探价格,分辨好坏。我知道“怪合味”的铺子还没搬走,我知道包子店的皮儿又厚了,馅儿又少了,个儿又小了。我知道哪家的摊饼里其实只夹了半个鸡蛋,知道哪个街口的水果贩在秤子里会做几两手脚。我知道哪家“冷鲜肉”的猪肉最新鲜,知道哪家平民理发店的学员,两年多都没下过剪。
其实我还知道很多。我知道哪家黑社会在给哪家房地产卖力,哪个开发商的链条断了,并不是因为还不起银行贷款。我知道哪个煤老板的车队在哪个路段不用交钱,知道煤车里会搅进多少石干。我知道他们年底分红的账上谁是幕后的靠山,而那个靠山在上面还有几把伞。我知道哪一段路况的修缮最能捞钱,而那些市政的面子哪一个说了才算。我知道有些堵塞并非是为了交通安全,因为那些驾照里躺着的都是一些百元。
他们说这些与我无关,我就做个顺民,回去我的层楼,我的红尘里。红尘里有与我相关的事情。我的老爹因为企业被卖挣不来钱,我的母亲因为拿不到钱不敢太吃穿。我知道,即便有了钱,即便去吃穿,他们一样会感到不安。
我冷眼他们的不安,觉得那是短浅。后来,我看到很多不安,遍地不安,无数不安。我开始踱步,把手揣在兜里,或者背在身后。我在找,找一个心安的理由。就像查看自行车的链条,慢慢转动轴承,叫每个环节在眼前细细走过。
我用笔在白纸上画一个一个图,就像排演一个族谱。我发现了许多张非张,李非李,说非说,做非做。为了排除一些,我搬来许多封箱的书谱。有些修理的选集,有些较正的主义,还有些纠错的名集。一页一页,一夜一夜。似乎觉得总有一枚金子在沙堆里,而且总能够找得到。
就这样找着找着,找到了年尾。
一些爆竹声响起来,就像传说中的那样能除邪除祟;很多彩灯挂了起来,能照见妖魔的形迹;门神也贴了起来,能吓退小鬼的偷窥。门帘掀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掀起来。夜极深的时候,狗也不叫了。似乎,真的是人间了。
当我推开门走出层楼时,它听到就轻悄悄跑上来摇尾巴。它的眼里,我不是外人。它的心里,我也不是坏人。我摸它的脑袋,对它起了敬意。它从来都坚直一个方向,从不迷失。而我若迷失,只能去找北斗。
于是,我又开始随着星斗转圈了。虽然夜里的寒雾太重,我相信明星总会在。
我听到很多声音说,就在这样的除旧迎新里,一些该倒下去的会开始倒下去,一些该站起来的会慢慢站起来。那声音坚直恒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楼下不安的人,催我入眠了。我回层楼关了灯。心想:新年好。
2012.01.18
《行》
雾太重
看不到你影子
而夜黑
又似能见你的眸子
像颗星
照我吧
这就启程
012.01.2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