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

一路开花 · 发表于 2008-12-18 23:25

迁徙
文/一路开花

张爱玲说，三搬当一烧。
我不喜搬迁，不知这算不算我与她之间的共通之点。总觉得那样的移动，会让人有种永乱不安的意识。逐渐地，在心灵深处，家的概念开始愈渐模糊。适应了南北迁徙，不断奔波于不同城市之后，人也会跟着浮躁起来，跟空气里的分子一样，仿佛在哪儿都一样，都能继续自己的生命。
有人说，这是适应能力极强的表现，这大抵是句褒奖的话吧？可惊愕的是我竟听闻不出丝毫赞美之意，与之联想起来的词语并非坚强，毅力，而是仙人掌和骆驼。
这两种生物，不就是极强生命力的代表吗？
前几年家中经历大火，漫天的红光中，我与母亲等人拼却性命地搬抬物品。之后，新房装修完毕，入住，竟多少有些不适。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之后，我才能忘却那青瓦木楼，安然地在这雪白的密不透风的四面高墙中沉沉睡去。
我丢了很多碎物。具体丢了些什么，实在无法一一列表清算，只是清晰地明白，宽阔的卧室内，少了一些物品的存在。
只一搬，我就害怕了迁徙。朋友说，搬迁与迁徙是不一样的。搬迁是小规模的，一个家庭或个人的，而迁徙是一个地域甚至是一个民族的运动。
我实在理解不了，他们之间除了个体数目的差异之外，还有何迥异？
在看一群少年面对书本嬉笑怒骂之时，我心里越发平静了。起初，我是憎恨的，如此无视时光流逝，拿青春芳华付诸流水，空搏一笑的妄为，能不让人心哀吗？我常常瞪大了眼睛仇视他们，甚至，想把他们熔化在我的无名烈焰之中。
少年终是少年。他们可笑，可哭，可对一切成年人望而生畏之事坦然把话，可将一切明日之烦困抛诸脑后，醉此时欢腾。
      他们渴望去遥远的繁华之都奋疾一闯。未读几本书，已自觉腹中浓墨可泼染天下，大有才高八斗不被识的悔憾。可话说回来，少年不都这样吗？
      我曾是少年。与此时的他们一般，不读《老子》，不研《礼》《易》，不懂《孟子*告子》中所书的：“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能有生者也。”所做之事，无不是按胸中喜好行进。
      可少年始终是要成为青年，成为中年，成为老年的。尽管它有着诸多不愿，可隐遁不了。茫茫尘世，芸芸众生，有形无形，不都逃不过时光这一魔掌吗？
      他们所经历的，不就是一场无情的迁徙吗？那样的力量足以将他们血肉之内的骨骼拔高，音色转换，甚至，将他们原本恬纯的内心，在不可名状的生活之艰中催打得面目全非。
      他们的肉身要遍踏许多城市，去实现他们的小小梦想。而他们的内心，却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有形迁徙中暗自承受着相仿次数的无形迁徙。不曾落下一次。
      我们就是少年。即便心似高塔，可抵住有形的洪流，也不免被无形雕刻得满身疮疤。

                  (原载《清远日报》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