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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的一块砖头,一片瓦砾,百千屋舍,万千奢华……一百五十年前,一阵枪响,几队人马,几把大火,几通砸抢……三百年后,一抔焦土,几堆残石,几丛蔓草,几抹烟霞……这就是圆明园,一个曾叫我们自豪自大的城阙,一个曾叫我们沦为人奴,并且似乎不让我们挺起腰杆儿的荒冢。
有人说,这叫耻辱。这种感觉,似乎总是撕扯着人心,让人生疼。
也有人说:站起来吧。于是,似乎某种枷锁被卸掉了一点,那烙在心里的刺青似乎也暗淡了一些。
当我们穿着洋衫,挂着友邦进口的相机,来到这里的春风野草前,似乎不记得一些鲜血淋漓的往事了。我们的友邦再不是不请自来了,而是被我们一请就来了,温和地回顾曾经的“友好”,我们通过一项项合同与牵手,也自觉地跟随友邦的指引,飞快地奔向柳暗花明的未来。友邦,似乎真的成了友邦了!
友邦不惊诧,鲁迅先生错了。如今的友邦不再攻占城池炮轰机关;不再阻断铁路追炸列车;不再捕禁官员屠杀人民了。如今的城池似乎早已在友邦的关爱目光里,各类友好机关似乎也早该应着友邦的节拍而纷纷设立。如今的公路铁路似乎早该有友邦的股份,列车的坠毁似乎也不必从自身寻找因由了。如今的顶戴花翎们似乎也早该具有友邦的视野了,草根小民也似乎早该对曾经的过往变得释然了。
友邦不惊诧,友邦早已超脱了。友邦会为圆明园的遗址写上传奇,并会派出国际友邦来重建这个奇迹。友邦的红十字会正在帮着些子国民纳款;友邦的贸易组织正在帮着些子国民寻找途径;友邦的劳工组织还在帮着些子国民输出“友谊”的劳力;友邦的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更在帮着些子国民修订“正确”的历史,修补“完善”的教育,普及“普世”的科学,植入“消费”的价值。友邦的卫生组织还在监督些子国民的生存环境,友邦的货币基金组织还在保障着国币不被“贬值”,友邦的农业发展基金更在义无反顾地帮着些子国民塑造“优良”的基因。
友邦如此“和善”,我们站在圆明园的废墟上,谈何“耻辱”?
这儿似乎本该是一座空城。那些破碎的唐瓷宋玉金雕石刻已然不复,而“遗留”下来的珍珠玛瑙翡翠白玉和那些青铜石兽,都在友邦的国度代我们精心收藏着。我们似乎不应该为了《玉碎》而慷慨激昂,我们似乎还应该每日感恩。
友邦对我们做的太多,我们似乎不应该反目为仇。我们似乎不该为了亚非友谊与友邦责难,哪怕尽失五十年发展的资源通道。我们似乎不该为了海上诸岛与友邦争执,好叫友邦尽可能建立中途有利的基地。我们似乎不该为了藏区的土地与友邦有悖,因为友邦在传播“普世”……我们甚至似乎不该在惬意享用友邦提供的服务器时争相指责,那是不义之举。我们似乎更不该在友邦的数据库下制造不必要的言论,不要叫这仁慈的友邦发怒。
我们的友邦人士在近两百年前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以精深的“普世”观念,“满腔热枕”地为我们的国民“服务”,“支持”我们国民的每一项事业。我们的友邦是“高尚”的友邦,“纯粹”的友邦,“有道德的”友邦,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友邦,是“有益于人民”的友邦……
我们的友邦如此“仁厚”,我们似乎不应展开全规模的自救活动,我们似乎应把自己的心灵交给友邦,把自己的肉躯交给友邦,做一个“普世”的民众。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似乎不该为“沦为人奴”而悔恨,更似乎不该因“城池破碎”而羞耻……
圆明园,三百年前的一块砖头,一片瓦砾,百千屋舍,万千奢华……
圆明园,一百五十年前的一阵枪响,几队人马,几把火,几通砸抢……
圆明园,三百年后,一抔焦土,几堆残石,几丛蔓草,几抹烟霞……
圆明园,这座空城——烧得——似乎很好哇!
2012.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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